“操千曲而后晓声,观千剑而后识器。”声音到底向世人展现出了怎样的一种姿态?王红老师接下来举了一些具体的例子为我们说明。一是周邦彦之《玉楼春》:“桃溪不作从容住,秋藕绝来无续处。当时相候赤阑桥,今日独寻黄叶路。烟中列岫青无数,雁背夕阳红欲暮。人如风后入江云,情似雨馀粘地絮。”此词以刘阮遇仙的故事开头,写词人与情人劳燕分飞之后,旧地重游而引起的怅惘之情。整首词通篇对偶,凝重而流丽,情意绵长,律吕和洽,穷尽词情声情。以“情似雨馀粘地䋈”一句犹盛。俞平伯先生以为此词“别饶姿态”,以此句“如丝引蔓,如漆投胶”。观之于词情,雨过后粘着地面的柳絮,形象地表现了二人感情的沉沦胶着,还将那欲摆脱而不能了之的苦恼与纷乱心情和盘托出。观之声情,此句用韵考究,其韵多以[i]作为韵头,鼻音[ng]作为韵尾,故声情细腻呜咽,缠绵不清。是声亦如是,文亦如是,情亦如是,堪称以声见情之典范。同时也体现了情扰乎外,声发乎情,声生乎文的创作特点,故而说声音是有情感与姿态的。又如李清照之《一剪梅》:“红藕香残玉簟秋。轻解罗裳,独上兰舟。云中谁寄锦书来?雁字回时,月满西楼。花自飘零水自流。一种相思,两处闲愁。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。”时人常以此词牌为俗调,又因之句句平收,声调低落,意绪消沉,而不易为之。而李清照此词却低回宛折,王教授试将其改为诗,则韵密而调急,与词对比是变婉转为豪迈,足见以音韵在词中的万千姿态。无论声调引长或戛然而止,都必须音与字与句与情相契合,才能字正腔圆,律吕和洽,声情并茂。
这种姿态非唯词之独有,诗亦有之。王老师讲道:“对诗歌音乐美感的理解不能仅限于押韵、调平仄等因素。以绝句为例,‘起承转合’的基本模式既是对绝句写作的要求,也暗含‘声’的奥秘。”王老师引王昌龄的《出塞》 与叶绍翁《游园不值》为例证,“起承转合”不仅是意脉的表现模式,这种起伏回环的情调,还藏于声韵之中。接下来,王老师又以为我们播放了李煜《乌夜啼》杜甫《登高》等诗的朗诵音频,让我们更直观的感受到了声音的姿态。在《登高》一诗的朗诵中,类似于京剧的腔调中,我们看到了一个鲜活立体杜甫:他苍老,两鬓如霜;他多病,蹒跚佝偻;他孤独,只身天地。面对滚滚的长江,万里的霜天却高振双臂,以浑厚沉郁的腔调唱尽了一世的悲凉。他不是书上的文字符号,而是与我们同样的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有血有肉,有魂有灵的人。这大扺就是因声见情,更因声见人。